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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oined Giloo on 2022.07.27
「怎麼算一算11歲就大學畢業了呢」
「算一算現在只有55歲囉?不像耶!」
是門閂、九妹、左富貴,還是李麒麟呢。
大時代下人人都是面目模糊的小人物,借別人的身分來逃離厄運、借別人的身分來養家糊口,最後也借別人的身分來哭一哭自己。
驚人的好看!
縱使全片沒有任何一個日本人是惡、是壞,《稻草人》也並未輕輕放過戰爭的殘酷,而是用悲喜劇的方式,直指其中荒謬。
比起有明顯的壞人,讓人能同仇敵愾的「主旋律」片,《稻草人》顯得更為輕巧,選擇把視角放在戰爭理應不及的鄉村——這裡明明沒有壞人,也並非戰場,但戰火還是處處滲入;政治與家國主義的動員,放在連填飽肚子都困難的鄉村裡,也都是無效的、不合時宜的。
於是看到剽悍的喊出「除非老子死了,你再改」的阿發,聽到改日本名,配給可以從黑糖變白糖後,立刻轉變心意,低聲詢問如何改名。
也看到一身全白日本裝束的「大人」,堅持穿著不符合南方氣候的硬挺西裝,卻不敵南方的豔陽,終於在路途中熱的剝去衣服。彷彿隱隱透露著,一味想移植日本精神、日本思想到南方小島殖民地的政策,在暗處終究是的失敗的。
而最荒謬的——理應是敵軍美國的子彈,竟成了村里人共同的盼望。兄弟倆跋山涉水的扛著炸彈,甚至在富士山下留下合照。美國炸彈指著富士山,而身為「皇民」的台灣人笑著。
《稻草人》的表層,是「天公疼憨人」,是善良的小人物因禍得福的故事。但真正讓《稻草人》顯得複雜又荒謬的,並非那些滑稽的動作與台詞,而是故事的裡層巧妙的露出戰爭讓悲喜錯置的一面——兄弟倆的眼疾是「福氣」,而美軍的炸彈則是村裡人熱烈迎接的寶物。在戰爭底下的悲與喜,根本都不符合常理。
就像是片尾,小孩說著:「不知美國飛機還會不會繼續丟炸彈,這樣就有吃不完的魚了。」阿嬤回說:「兩三天丟一次就好了,這樣整年都有魚吃了。」把這樣的荒謬感推向極致。
戰爭裡的小人物的企盼,縱然是愚蠢的,但也處處是最質樸又動人的台灣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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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補充一下,其實我覺得《稻草人》最荒謬的反而不是戲裡刻意安排的情節,而是發生在戲外的種種。《稻草人》全片以台語拍攝,最後上映前卻因為國民黨強硬的語言政策,只得重新配上「國語」才能以順利上映。現在看到的台語版,是國影中心修復後的重配版本。
日治時期的鄉村地區,講得怎麼會是「不合時宜」的北京話?《稻草人》的戲裡演的是被日本殖民的悲哀,但戲外上演的,何嘗不是另一種殖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