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6.22

英倫夜電

《麂皮:永不滿足》英國神團Suede的搖滾人生大告解

90年代是英國另類搖滾的黃金年代,當時的樂團多以吉他為主導,將英國年輕人的生活作為題材。這些帶著英國色彩的歌曲在全世界大受歡迎,媒體視為披頭四以後的又一波「英倫入侵」(British Invasion),並將這波潮流稱之為Britpop,英式搖滾。

幾支最有名的英式搖滾樂團,如Oasis、Blur、Suede等等,所到之處皆被媒體重重包圍,不管去哪個國家巡演都有成群的瘋狂粉絲接機。《麂皮:永不滿足》紀錄的,就是Suede從沒有觀眾的怪團爆紅變天團、成名後開始失控、解散多年又重新聚首的團史。

 

搖滾樂史上最好的詞人

九〇年代的大團有他們各自在英國代表的族群,Oasis來自曼徹斯特,主唱跟吉他手兩兄弟是工人之子,代表北方勞工階級;Blur的團員是倫敦的藝術大學學生,代表受良好教育的青年;Suede的創團成員,主唱Brett和貝斯手Mat則是來自南方的小鎮海沃茲西斯。

據Brett描述,這是一座死氣沈沈的城市,他們做音樂紀錄這裡、也為了逃離這裡。邊緣的成長環境某種程度上形塑了Suede的氣質,他們代表的是格格不入、更邊緣的族群,就像他們歌詞所寫的:But we're trash, you and meWe're the litter on the breeze.

Brett Anderson蒼白瘦削,長得比女生還精緻,他喜歡穿露出胸口的大V領、戴耳環,樂團生活在一起常常互借衣服穿,漸漸地團員都穿得跟Brett越來越像,儘管Suede整團都不是同志,卻無意間建立出同志的形象。Brett Anderson常以第三方的觀點來描寫特定族群:同性戀、主婦都是他書寫的對象,Suede的成名曲之一〈Animal Nirate〉,歌名便直指九〇年代男同志圈流行的藥物。

Suede的第一任吉他手Justine Frischmann在紀錄片裡回憶,第一次讀Brett的歌詞就很訝異他的腦袋裡有如此豐富的宇宙;音樂作家Stuart Maconie也說,Brett Anderson是搖滾樂史上最好的詞人之一,但其實Suede在音樂上的領導人是吉他手Bernard Butler。

 

吉他手與主唱的角力

英搖是吉他主導的音樂,吉他手與主唱之間的角力幾乎是所有英搖團的永恆命題,這也構成了《麂皮:永不滿足》最精彩的部分:從Bernard入團,到他憤而離團的前因後果,當事人現身說法,還原當時團員是怎麼一邊互相傷害、一邊完成第二張專輯《Dog Man Star》。

Bernard厭倦媒體不把焦點放在音樂本身,爆紅、家人過世帶來的壓力,導致他看所有團員都不順眼:他批評Brett的音樂能力,干涉團員的編曲,直到鼓手Simon受不了他的控制,在錄音時一個不爽把鼓棒砸向Bernard的吉他。從《Dog Man Star》時期的歌曲還真的聽得出團員的對立,Bernard的吉他狂妄到像是在對主唱挑釁,這張專輯記錄了樂團的分崩離析,卻也成為一代經典。

Suede哪一任吉他手比較厲害,也是樂迷多年來爭辯不止的話題。Bernard離團後,高中還沒畢業的Richard Oakes接任吉他手,紀錄片放了他來徵選、第一次跟Suede練團的片段。入團後他第一個工作就是在〈We Are The Pigs〉的MV搔首弄姿,紀錄片畫風瞬間變得很歡樂;後來他也證明了自己的才華完全不輸Bernard,第一次在Suede寫歌就寫出了〈Beautiful Ones〉。

重點是他人很好相處,Brett要他把副歌重寫,他二話不說照做,一來一往寫出了樂團史上最暢銷的單曲〈Trash〉。Richard這個「忙內」兼可愛擔當的加入,讓Suede變得前所未有的融洽,在第三張《Coming Up》邁向真正的巔峰——專輯大暢銷、風風光光的巡演巡了16個月。

 

九〇年代天才玩團仔的相遇

然而,這16個月不間斷的巡演與狂歡把整個樂團都榨乾了,鍵盤手Neil生了一場持續七年的病,Brett沈迷毒品與派對,同時1998年英搖熱潮也漸漸消退。

Suede第四張專輯《Head Music》製作人找了擅長舞曲的Steve Osborne,讓樂團風格丕變,鼓手只要打幾小節一直Loop就好,原本要錄兩個月的吉他變成只錄兩分鐘,吉他手和主唱不對盤的情況再次重演,只是Brett已經嗑藥嗑到連團員都不想見,錄音室常常只剩貝斯手Mat和製作人。更荒唐的是,在錄製主打歌〈Everything Will Flow〉的時候整團都在狀況外,因為他們根本沒有一起練過。

Brett在紀錄片懺悔說1998、1999年發生的事都是自己的錯,他後悔沒花更多的心力,但事實是〈Everything Will Flow〉仍然是A級好歌,《Head Music》依舊是一張傑作。

看完《麂皮:永不滿足》最大的感想,就是九〇年天才的相遇與成功絕對是命中注定。

九〇年代的玩團仔都是超級隨便就成團,在學校看誰穿得很有型,就他邀入團了;到錄音室跟樂手表哥借個西裝,也就順便入團了;爆紅的歌曲他們寫來毫不費力,即使在很糟糕的狀態,也有辦法做出一張舉世流傳的唱片。

然而九〇年天才也有一個命定的詛咒:一定要在事業最高峰的時候嗑藥嗑到不省人事、不停地吵架翻臉再解散。有些團步入中年會開始想念舞台,但沒有太多團可以像Suede這樣優雅地重聚,做出精美的三部曲專輯。

 

就像被從山頂上推下的嬰兒車

Brett在紀錄片開頭說:「這樂團的歷史就像被從山頂上推下的嬰兒車。」一句話精準總結了Suede的傳奇。

整部片最大的看點就是,所有團員都像是吃了誠實豆沙包一樣毫無顧忌地攤開往事:Richard直說「我覺得我寫的歌比Brett流暢多了」;Brett說「我拒絕承認《A New Morning》是我們的作品,那張專輯實在太爛了」;引退已久的英搖女神Justine Frischmann更是罕見的受訪,再次提起了當年她與Suede、Blur主唱轟轟烈烈的三角戀。 

此外,《麂皮:永不滿足》把Suede的歷史交待得很完整,兩小時的片長見證了Richard Oakes從翩翩美少年變成凸肚大叔,再瘦成普通中年人的過程,每個年份都沒遺漏。特別感謝鼓手Simon從Suede成軍初期就常隨手亂拍一些樂團的日常,為紀錄片貢獻了大量的素材——雖然他也是拍到了很多團員大喊「Simon, fuck off!」的畫面。


六月主題影展《別再問我什麼是搖滾》|片單連結

 

一個愛聽西洋音樂的人,常在粉絲專頁推坑好聽的歌給大家,同時也是某個樂團的主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