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在加薩的日子很容易令人絕望——不僅僅是因為一天大半的時間裡都是沒有電的狀態,也不僅僅是因為那無止盡的無人轟炸機、戰爭和砲彈,而是因為你沒有了自由,沒有了人身自由,沒有了可以自己為自己做決定的自由。但還好,我們還有那一片海,絕望時,我會去海邊,看著海放空、冥想;不絕望時,我和三五好友或家人,會結伴去海邊,那兒永遠有無限的生機,孩子到處奔跑、游泳,小販沿著海岸叫賣烤地瓜、氣泡飲,有點兒錢時,還可以租匹馬,在沙灘上自由狂奔。」居住在加薩30年的何梅德,是這樣向外國友人形容起加薩海邊。
而這一片海,也是紀錄片《我們在加薩停火時衝浪》片中每一位衝浪員對未來的希望、與生活的寄託。
「我愛衝浪,因為那是我唯一一件可以為自己做決定的事情,在浪頭上,我感覺自己總算能夠喘一口氣,總算是自由的一個人。」當問起紀錄片男主角易卜拉欣為何開始衝浪的契機,他如此解釋著:「衝浪時,我的雙手雖空著,卻好像是主動的在遙控著自己的命運和靈魂一樣。」
加薩走廊狹長而窄小,地理位置特殊,左傍地中海,南比埃及的西奈半島,北邊與東邊則鄰著在1948年建國的以色列,與其餘巴勒斯坦自治政府管理的西岸地區硬生劃開,兩邊人民自此難以聯繫。佔地僅365 平方公里,卻住了超過 180 萬人,是全巴勒斯坦境內人口密度最高的地區,這其中,領有聯合國難民證者就逾 100 萬人,皆是在以色列建國時被強制以武力驅逐家園,而不得不搬遷至此的難民及其後代,至今仍無法返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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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薩是巴勒斯坦唯一一個可以看見海的城市,許多居住在西岸城市的巴勒斯坦人,由於以色列的軍事殖民佔領,一生不曾有機會一睹海的模樣時,不禁會羨慕起加薩人能夠擁有的這一片海。
然而,加薩的這一片海,像是一座隱形的巨大鳥籠,牢牢地圈住裏頭的鳥兒,雖然看得見一望無際的天際線和無涯的海,卻沒有振翅高飛、自由翱翔的機會。
住在加薩裡的人們,自以色列建國以來一直行動自由受限,尤其在2007年哈瑪斯奪取了加薩的政治主導權的11年來,每況愈下。
哈瑪斯自第二次巴勒斯坦人民大起義興起,因主張需武力抵抗以色列殖民,被許多西方國家列入恐怖組織的名單內。以色列在哈瑪斯統治加薩後,正式宣示其「反恐怖」的決心,拒絕與哈瑪斯有任何正面往來,封鎖加薩全境陸、海、空邊界。而埃及也因擔心哈瑪斯與境內穆斯林兄弟會的關係將影響國內本已不穩定的政情,與以色列達成協議,經常性關閉邊境。
11年來,加薩經歷了三次戰爭,平民死傷慘重,也造成境內機場、發電廠、無數醫院、學校與建築物遭炸毀,以色列軍隊駐守邊界,有如一座「露天監獄」,限制人員、進出口貿易的情況下,使得重建工作難上加難。
「即使只是衝浪板,也被以色列列為『危險禁品』。」易卜拉欣這麼說,他因著懷抱一個開設衝浪店為加薩青年圓衝浪的夢,花了三年的時間,不斷嘗試、被拒絕、再嘗試,歷經千辛的取得簽證,先後來到美國夏威夷、休士頓學習造衝浪板與衝浪技術。然而,兩年來到現在,他與朋友們仍無法突破將建材或原物料自國外運輸至加薩的困境。
長年來,這裡平均一戶每日只有6至8小時的供電,戰爭時期甚至好幾個星期沒有穩定電源;90%以上的水資源都受到嚴重污染、不得飲用,青年失業率超過六成;而原本收穫豐富的捕漁業,也在以色列海軍槍砲的駐守下,由原先國際法制定的20海哩捕魚範圍,縮減至不到6海哩的範圍,只要任何漁船或泳客一超過這範圍,就會遭到以軍開槍。根據聯合國的統計,加薩在2020年時,將成為一個「不適人居之地」。
但,對易卜拉欣來說,那卻是世界上最美麗的地方。
他說:「離開加薩後,我才更體會加薩在心中的重要性。很多人以為,那裡的生活這麼困難,或許離開是最好的選擇,但對我來說,那是我永遠無可取代的家。雖然絕望,我們從未失去希望。我們必須不斷嘗試,我不會放棄這個將衝浪教給更多加薩人的夢,在未盡人事前,我們不能任意聽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