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7.14

Candy Bird

昏睡三小時為了清醒一小時——我的「助眠片單」

如果有推薦的片子讓人可以培養睡意的,絕不是在嫌棄它,它比較像是手工製的起司,適合小塊品嚐不要急著大口吃完。

「助眠片單」這靈感,主要來自最近兩個月自己所面臨的情況,雖然很累但卻睡不著,可能有許多原因,其中一個原因我特別感興趣,那就是捨不得睡的心情,或是「捨不得今天就這樣結束」的想法。這讓自己覺得有點病態,畢竟地球也不可能停止轉動,為了抓住這莫名的的當下,代價往往很高,譬如睡眠品質每況愈下,隔天精神更差。

好了,我不是醫生或睡眠專家,如果有人跟我一樣不想今天就這樣結束,這也沒什麼,所以這五部片推薦在深夜時段細嚼慢嚥地觀賞,以及慢慢、慢慢地開始培養睡意。

我依照了一個奇怪的順序而排,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依序而看——《持攝影機的男人(林強全新配樂版)》《尋找小津(數位修復版)》《天亮前的戀愛故事》《台北之晨(林強全新配樂版)》《翡翠之城》。這樣排序跟電影中的「日照時間長度」 有關,大概是白天、傍晚、深夜、天亮、白天的順序,好吧,我知道這樣解釋有點牽強,總之這是我對五部片的印象。

既然晚上不想睡,對時間的感覺更加奇異,裡面還夾雜著一些傷感與幻境,我盯著劉吶鷗鏡頭裡的女子(《持攝影機的男人》),她或許在想晚上去哪吃飯?我今天上的妝還漂亮嗎?旁邊隨行的男子,大概想著晚上帶女生去哪爽一下?

看看這些問題,我和1930年的人沒什麼不同。

 

《尋找小津(數位修復版)》劇照

《尋找小津(數位修復版)》(又名《東京畫》)是溫德斯(Wim Wenders)的紀錄片作品,相關背景的資料很多,就自行估狗吧。簡單的說他很喜歡日本導演小津安二郎的電影《東京物語》,上映後的30年,溫德斯帶著攝影機也到了東京,追尋著小津電影的足跡。

溫大師作品的助眠程度可說是很高,畢竟是一趟追尋抽象精神的過程,還有一個原因來自於他迷人低沈的嗓音、喃喃自語般的旁白,其中有些很有趣,稍微節錄一些:「在飛去(東京)的客機上播放著電影, 通常我盡量不去看,但通常我還是看了…前方小螢幕的影像只是越顯空虛…看窗外風景感覺更好」「我真希望能這樣拍片,就像有時你睜眼只是觀看,沒去想證明啥事情」說完後緊接著就是好幾分鐘的無旁白東京畫面,立刻讓觀眾體驗「只是觀看,沒去想證明啥事情」,大師很任性啊。

我跟著大師「只是觀看」片中的都市人,他們搭地鐵、工作、走路、下班後運動,漸漸的發現彷彿看到自己的鏡像,東京人盯著小鋼珠在機台裡跑來跑去,我盯著YouTube裡的無聊影片,這有什麼差別?溫德斯去東京尋找小津,我卻在溫德斯的影像中,看見自己的空殼影子,煩人又累贅,我也想尋找自己的出口啊。

 

《天亮前的戀愛故事》劇照

《天亮前的戀愛故事》是導演林君昵的作品,片名為日治時期台灣籍作家翁鬧的作品名稱,這部片與《持攝影機的男人》都是關於1930年代的背景,整部片子以某種詩意和晃動的視覺語言尋找作家翁鬧。

好啊,跟溫大師一樣,又來找東西了,而且那些東西還注定找不到。

近年有各式各樣的作品回頭觀看日治時期的台灣,當時台灣的藝文相當蓬勃,像是新文化運動、風車詩社、畫家陳澄波也正在作畫。回到翁鬧身上,根據不可考的維基百科描述,他在25歲這年來到日本東京企圖躋身日本文壇,只是不久之後,他和年長20歲的日本姊姊開始同居,之後被朋友勸退分手,難道這是早期的「阿姨我會繼續努力的」版本?

他隨後爭取到一個收入穩定的校對員工作,對剛起步的作家生涯非常好,但是又因為寫情書騷擾女生(又或是有情感糾葛),而被解除職務再次陷入窮困中,最後在31歲時客死他鄉。先求感官再求填飽肚子,果然是藝術家的形象啊。

 

《台北之晨(林強全新配樂版)》劇照

因為天龍國長大也是林強的粉絲,加上一點懷舊情懷,《台北之晨(林強全新配樂版)》像是我的私心推薦,它原本是白景瑞導演的無聲紀錄片,無聲這部分是有許多討論空間和歷史背景,有興趣的人可參考〈藍祖蔚評《台北之晨》全新配樂版〉這篇文章。

對了,《持攝影機的男人》也是林強配樂,會點開這兩部片,多少是因為強哥。在疲憊與恍神中,傷感與幻境再次交替出現。《台北之晨》裡的芸芸眾生,和《尋找小津》裡的芸芸眾生並沒有差別,而我也只是芸芸眾生裡的一小分子,呼之則來揮之則去,忽然覺得黑夜的長空變得無限高大,像是要把我吞噬。嗯……是不是應該去看個心理醫生,我告訴自己停止憂鬱。

如果撐過了《天亮前的戀愛故事》、《台北之晨》還醒著的話,代表也真的要天亮了,翁鬧的日本文壇之夢漸醒,窗外天光漸亮,樓下菜市場開始喧鬧。

 

《翡翠之城》劇照

趙德胤的《翡翠之城》讓我想起了一些緬甸回憶,我於2014年在緬甸待了兩個月,仰光的青年旅社裡一位疑似喜歡我的泰國中年男子,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喜歡我,聊天時他會試著摸我的耳朵,身為異性戀的我也只好認定他是對我有意思吧,他想約我出去時我都叫一位香港朋友陪我。

總之,他當時在仰光停留就是為了去緬北的玉石礦場,當時他正在招募工人和處理相關事情。和他的朋友們吃飯,聊天聊到玉石時,眼睛會閃著光,對我這個在都市掙扎求生的的人來說,這個發財夢離我遙遠,但其中的人性卻深深吸引著我。從緬甸回到台灣已經數年了,緬甸的刺眼陽光恍若昨日,那個老愛摸我耳朵的奇怪男子也變成了說嘴用的旅途故事。對導演來說,我這番形容緬甸想必太過輕鬆,行文的同時,緬甸軍政府正在屠殺人民。

 

回到「助眠片單」上,隨著五部片的時間接近尾聲,這「充實又慢長的一天」也結束了,如果還是助眠失敗,那明天得在黑眼圈和疲倦中度過了。還有一種自己發明的睡覺方法可參考,在晚上11點的時候先睡個三小時,接下來就可以清醒又略帶迷幻地迎接整個漫漫長夜。

這些計算時間單位的名詞,都比不上那些經歷、回憶所給與逝去時光的定義;林君昵和溫德斯的尋覓、我的出口的尋覓,雖然會隨著刺眼陽光暫時消失,但夕陽西下之時,靜謐再次悄悄爬起,我期待將來Giloo的助眠神片。

《天亮前的戀愛故事》劇照

 

 

台北/豆花/聽團/半夜/怕熱/飛蚊症/齒列不整/曾經塗鴉/現在畫畫/海景第一排/你好/阿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