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7.11

吳宸維

從《無人知曉的週二午後》到《日麗》:Charlotte Wells 的親情追憶與影像詩篇

2022年,來自英國蘇格蘭的導演 Charlotte Wells 藉首部長片《日麗》(Aftersun) 拿下坎城影展國際影評人週評審團獎、英國影藝學院獎最佳新導演。早在 2016 年完成第一部短片《無人知曉的週二午後》(Tuesday)時,Wells 便意識到他還想要講更多跟父親相關的記憶。在 Film Companion 的訪問片段中,他提到《日麗》跟《無人知曉的週二午後》 是姐妹作,在同一世界裡,表達同樣的哀傷——「在翻閱舊相冊時,我驚訝的發現與父親共度的假期照片裡,他看起來是如此的年輕,而我也快到他當時的年紀了。」

《無人知曉的週二午後》劇照

從缺席到重現的父女動態

父女動態關係一直是 Wells 的創作主題,《無人知曉的週二午後》裡的「父親」在畫面中甚至是缺席的。主角 Allie 焦慮的迎接週二到來,一早匆忙縫補完手套就出門,心不在焉的上課,當老師假設他遲交功課的原因是週末狂歡時,他只是瞪大眼睛表示否認,並在課後快步離開。 Allie 所有的慌亂表現,都像是為故事下半段的緩慢長鏡頭做好儀式性的準備。他熟稔地打開父親家的房門,將冰淇淋切作兩半,百無聊賴地彈吉他、四處走動,查看房子裡的物件。坐在沙發等待著,直到夜幕緩慢染上整個室內空間,才再跟著媽媽離開。

再訪少時記憶,我們可能都會在某個瞬間意識到一切的感知,其實與當時年紀所印象的全然不同。但或許,小時候的我們看出去的如夢世界,可能已經滿是破綻。 此二部作品揉雜了類似元素,如易碎的父親、敏感的孩子。 Charlotte Wells 嘗試突破傳統三幕劇習慣將事件爆發作以轉折的故事架構,而是將衝突與致使他們破碎的原因放在角色互動之外。Wells 也都設定了年紀足以懂事的角色,藉由長大後的他們敏感回望的表現,與父親的連結更顯複雜深刻。使得故事即使情節單純,仍因音畫情感的豐富質地填滿了敘事縫隙,呈現風采。

《無人知曉的週二午後》劇照

對比《無人知曉的週二午後》敘事的節制,《日麗》設計的又更為自然、精巧。Charlotte Wells 在《日麗》召集過往團隊,包含紐約大學的同學,如攝影指導 Gregory Oke等人,因為熟悉,團隊時常分享童年度假的家庭相片、過往記憶。將眾人情感凝聚,以 35 mm 鏡頭拍攝,創造具有紀念意義、集體記憶性質的影像連結。《日麗》裡大量的手持鏡頭畫面是 Sophie 與父親 Calum 不時自拍、反拍的隨興紀錄,如此想望,都是致予彼此最真摯的手作情書。年幼 Sophie 早慧敏感,但他只能感覺到父親在笑容後隱約藏著巨大悲傷,而直到他長到了父親相仿的年紀,在夢中似是回到有父親在的狂歡舞池,剎的醒來,也像是他終於意識那股模糊的悲傷墨色如何解釋了當年的 Calum。

實驗敘事手法使懷舊情感融合

導演 Wells 將 Calums 隨燈光亮暗在舞池裡斷續狂歡的抽象想像、長大後 Sophie 的生活景況,以及舊日父女度假回憶破碎剪接、穿插。但此實驗性手法早有跡可循,一如《無人知曉的週二午後》前後強烈的敘事與情感節奏落差。斷裂敘事似乎表現了父女間恆久的時間落差,僅能透過回望、抵達終點的方式弭平這段空隙。

《日麗》劇照

而在電影裡讓空間、時間復活可能也是 Charlotte Wells 希望為蘇格蘭貢獻的方式。Wells 電影夢的起點始自故鄉的電影製作組織、影展與藝術影院,但如今皆面臨運營困境。因此二部短片角色自帶的蘇格蘭口音獲得合理解釋,即使 Calum 是由來自愛爾蘭的 Paul Mescal 飾演。Wells 曾提及角色背景設定會顯示出 Calum 的來處、可能的故事。而一切的根源都來自他所深愛的蘇格蘭。

迷路管院,心嚮社科的大三生。辦過臺大電影節,上大學至今仍嘗試在文化創意產業找到適合自己的位置。